专注be的魔鬼

团三-六十(七)

许三多松开狗肉的脖子,慢慢直起身,像敏觉的动物看着大门外头,那声音稚嫩微弱,似乎下一秒就不再出现,许三多往前走了两步,脚边狗肉吠了一声,似乎也认准了那里有什么活物。

门口那两个无聊赖的兵瞅见他这边的动静,竖眉喝令他回去。

许三多看了他们两眼,突然脚步加快往前冲去,俩兵来不及拿枪对着他,就被他的冲劲给撞开了,他们狼狈地抓住门边的石边,嘴里骂骂咧咧:“人哪啊,哪里有人!”

他们来不及站稳,又一个人冲了过来,把他们撞摔进门里头。

许三多环顾四周,四周一片安静,仅仅门槛顶上吊着一煤油灯发着光,他走向左边又到右边走一通,用自己的脚到处踢踢碰碰,可那声音再也没出现。

“豆饼是不?我刚听见了。”孟烦了低头寻找,许三多嘴巴没动,回答他的只有略粗的鼻息。

“是咱们听错不是,没人。”孟烦了不确定地看看周围,时间点滴过去他的希望一点一点跟着许三多的呼吸一起消散。人尸体没见着,还是说他看见了鬼魂?他们都因为死啦死啦沾染了看见鬼的灵性?

鸟声惊起,有人走过来拍他们的背,“走走走,回去回去回去。”

孟烦了失落地垂眼,边上兵见拉不动许三多,声音徒然拔高,就在这时,许三多挣开了他。

他们看着许三多走到一个点蹲了下去,小心地叫了声:“豆饼。”

“还真有人哈,好臭。”

孟烦了眉皱得死死,“搭把手,兄弟。”他轻轻抽口冷气,弯腰轻轻托住尸体的后脖颈,两个兵直起身子不太想动,淡淡说:“都臭啦,抬回去没地方放呀。”

“瞎说,没活着还能发现啊?”孟烦了怒道。

两个兵看看彼此,又看看地上的,还是不愿意做出行动。

已经托起豆饼的许三多念叨着:“豆饼还能说话,班长,他只是味道不好闻。”

孟烦了抬腿就往里面跑去,所有人愣愣看着他,“豆饼,回来啦回来啦!”他一个一个地拉扯且激动大声地喊,还没反应的人往门外看去,回过神的先开始起反的,早已抬腿往外跑了。

许三多低声道:“豆饼,我们回家了。”

豆饼嘴唇颤抖了下,可能他是有声音发出来的吧,可这点声音,消散在里头孟烦了的激动呼喊中。

阿译第一个跑出来,他站在门槛口,愣愣的看着抱起豆饼的许三多,许三多也看着他,“豆饼还活着,阿译哥。”

阿译眼底有些湿润,向他点头,后来居上的几个人冲了过来,他们围着豆饼看,许三多缓缓松了手,豆饼就由他们抬进去了。

床上的豆饼无声无息,他们一番争吵下来也没个底,兽医眼泪干瘪,眨眨眼睛也终是没个一滴出来:“明天早上,你们谁帮我去挖坑,”

“我去呢,要麻没死的时候,挺照顾小兄弟的。”

“我也去。”

“这娃真该有个名字,应该有个名字啊,给后人一个想头。”

“我只记得他是河北的,老家被占领了。”

许三多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,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一个月以前的那场战役中,康丫的苦笑与此时没有生气的小脸重合,“在这呢,撑死了也是个守灵的,能记得这张脸,可记不得这个人了,”兽医嘴唇颤抖,突然要赶他们走:“走,滚,都走!我一个人在这儿守着,静静的,让娃静静的,走!”

许三多发呆似的看着床上的孩子,眼泪糊满了整张脸,兽医推搡间牵扯他连连后退。

兽医颓丧了背脊,转眼见许三多还站在那,嘴里念叨:“你最听话了。”

眼泪顺着深切的纹路渗入,老人捧起他的脸,哄孩子一样安慰他:“咱们这儿就数你最听话咧,咱们不哭,娃还活着呢,还活着呢噢——”

许三多眼泪滴在兽医的手指头上,安静地凝视他的眼睛,“他还活着。”

邓宝他们忘记了豆饼的名字,随后他们开始不安,并互相告知自己的名字和家乡,深深记在心里面,如果记不住,就扯住会写字的烦啦和阿译写一下。

可是,不对啊,写哪儿呢?写衣服上一把火烧没了,刻枪上,人家又没枪啊。

刻肉上,一炮弹,什么都没了,原來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下。

“要不我写一条儿,放您兜里?”

“诶诶,好呢好呢。”

“问题是埋您那人他能想得起来翻您兜吗?您能告诉我您自个儿身上哪块地方自个儿能做主?您说。”

“睡吧,”他想起了什么,回头补充一句:“我叫孟烦了。”

许三多捧着水走进来,他慢慢走近床边坐了下来,拧了毛巾抹在豆饼的脸颊,感觉到许三多的照顾,兽医靠过来揉了揉豆饼的脑袋,愁苦地叹了口气,油灯的火点轻微摇晃,已经是入秋,微凉的风吹了进来,平日里不算什么的温度,现在却格外的冷,灌进他的心窝,把豆饼收拾干净,许三多端起盆儿又要出去了。

“三多哥。”毫无预兆的,豆饼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叫他名,他看向豆饼时,豆饼眼皮撑开了一条缝儿,兽医靠了过来惊讶地看着豆饼:“哎呀,醒了!”

在屋外的人都认为这是为豆饼守灵的夜晚,许三多和兽医都开心的睡不着,豆饼表情已经能撑开了些。他们和豆饼说了会儿话,豆饼又睡过去了。

天一亮,许三多出去就见阿译几人在那打球,绕过他们进房打水烧锅,弄点柴火丢进生火的灶,干脆坐在门槛上慢慢等着,目不转睛地盯着火焰亮堂。

当听见外头提到“团座”俩字,许三多不自觉回过头去,孟烦了不是很顺心,就忍不住拿起自己的武器向阿译开炮,他的不顺心是因为龙文章生死未卜,阿译就带大家打球玩乐,他看不下去就要损一笔。

“你看人家啊,冒牌的团座吧,把我们这些人渣子,从缅甸带回禅达,您这正经八百的少校,今儿就开始教我们这些文盲打篮球了,还要以国家和民族的大义,您是跟他学呢吧。”

说完他吃吃地笑了,阿译皱起眉头,指着他:“我没招你吧,我没招你吧,我招你了吗,我招你了吗?我今天什么时候招过你了,对不啦,我告诉你,我已经忍无可忍了!”

“我服了您了,我服了您了成吗,我服了您了。就跟您脚下踩着呢刚才,我就说那罚球线,罚球线呐~”

“再者了,您找条绳子绷点百灰不就直了吗,您瞧您现在画的跟一蜘蛛网似的,谁进去谁不晕菜了,谁都绕不出来。”

阿译心里郁闷,拿拳头砸木柱子。

气氛转暖,他们玩起了拦球的游戏,许三多安静地坐在锅炉房门口抱着膝盖跟着乐呵。

在所有人沉浸在游戏氛围里的时候,被遗忘许久的狗肉早已不知去向。

唐基的到来毫无防备,令阿译受宠若惊,这趟拜访让在场的人都想起似乎这是一周后的再见了,“向后转,敬礼!”

“好啊,好好好,”唐基鼓着掌,笑容可掬:“当此时局,好男儿,就应该有一个精强的体魄,上能护国,下能卫己。”

“今天啊,看到你们的劲头啊,我这心里头踏实多了。”许三多目视前方,敬礼的手绷得紧紧的,唐基一一走过他们眼前,又绕到了他们背后,默默听下去那些话,他竟有种悄无声息的压迫感,他兀自想着,唐基的手意外地拍在他的背上,许三多一怔,唐基松了手。

“分内之事,副师座。”阿译强忍激动道。

“我呢,今天是从这儿路过,顺便呢,过来看看弟兄们,也不能说是光是看弟兄们,师里边呢,派下鞋来了,大伙儿放松,放松放松了,稍息!”

唐基低头看了看他们的脚,许三多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鞋,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,只是相比其他人的,他的要“不太寻常”。

抬眼时,他又猝不及防与唐基的眼神撞上,腿边的手绷得更紧了,然后唐基笑了笑,那种压迫感更强烈了。

“许三多,哦——我想起来了,上次站在那我问过你话呢,”唐基笑眯眯地近距离打量着他,“不卑不亢,很好哪。”

许三多回想前几日的表现,看着唐基的笑脸不禁赧羞了起来。

“诶,我记得,你们是十一个人是吧,上回我数过。”

“副师座,十二个人。”

“十二个?坏了,少带了一双,诶我记着,是我记错了吧。”

“您没有错,鞋也没有少,其实,我们还有一个人,他就快要死了,我们,我们全都眼睁睁地看着他,可我们救不了他,”阿译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。

唐基拍拍他的肩,“那也要救。”

“唐副师座,我真的是太没有用了,我们到底要用多大的伤亡才能胜利呢?你看活生生的一千多号人,现在只剩下眼前这么一点点,就这么一点点。”

许三多不忍,闭上眼睛低下头。

“每天我一睁眼,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几条命,可是一闭眼,我就看到了成百上千的死人,我真的熬不住了。”

“他人在哪呢?”

所有人一并指向那间小屋,许三多见着唐基一挥手就马上有人抬着担架跑进来,心里的石头松落了下去。

“还算好还算好,这美国人帮咱们建的医院呢,刚刚的落成,这医院就是给你们建的。医药物资,无一不缺,说的跟做的敢情是两码事,不过呢,救上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,我只想告诉你们,虞师虞师,别的师都有番号,就我们师没有番号,叫虞师呢,就是想让你们牢牢地记住这三个字,自家人,自家人哪。”

许三多念着豆饼的伤势,突然开口:“副师座....”他的话还没说完,孟烦了突然闯出来打断了他:“该病患,在南天门英勇善战以肉身为枪架不畏枪淋弹雨弹雨。”

“行行行,我亲自送过去,县长的事以后再议也是可以滴——救人要紧!”

兽医见一群人闯进来就要把豆饼带着,忍不住咋呼起来跟着他们跑了出来:“苍天啊这是干啥呢,他还有一口气呢!这是到哪里去啊,他还有一口气。”

喊着喊着突然见着排在一起不为所动的人,他“诶”了下,跟了一起出去了。

阿译跟着出去,跟着唐基后头:“唐副师座,您也要多多保重身体啊。”

唐基背着手,一摇一摆的,他沉静地看着眼前的路,成章的话不打草稿:“林少校,你忠勇双全,杀敌有功,升了,副团长兼督导。”

阿译惊讶:“什么?”

“你们不记名利我们还不该惦记着啊?”

阿译喜极而泣,“哪个团?”

“川军团——”

“啊?哪个团?”

“就是你们团。”唐基蹬上车,一一指过阿译身后的人。

目送着唐基的机车绝尘而去,阿译的欣喜溢于言表,许三多不在意职衔之类的,他在意的是既然唐基赋予阿译的为何不是团长,而是副团长兼督导,那么他可不可以认为龙文章没有死,阿译只能是副团长呢?

他忽的感觉少了些什么,被他忽略了的...这才想起狗肉来,四下寻找,喊了一声狗肉,狗肉却再没有回应他。

兽医搓着手欣喜豆饼有救了,不辣打趣阿译升官了,阿译低头羞涩得笑开。

“你今儿见着狗肉了吗?”烦啦拍拍许三多的肩,许三多回想起今日他烧水的时候狗肉就没了,崔勇对着他们说:“一大早狗肉就蹿出去了,快的跟这个子弹一样,嗖地出去了,我叫也没叫住。”

许三多心里一沉,他一下子推开孟烦了,跑了出去。

“狗肉——”

他有些慌乱,额头的肉不太对劲地狂跳了几下停,接着又跳,他从救助站一直跑到镇上,不停地呼喊,他没有去想,他害怕狗肉走失了就像龙文章出事了,再也不回来。

“这娃娃跑得快得真像一头山羊。”见许三多跑,兽医也跟着跑,感觉自己都快断气了,坐下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,孟烦了也累了,回过头用力拍打兽医的背。

而另一边,狗肉不停追逐着承载着龙文章的车队,狗肉通人性,它锲而不舍的追逐表明它预感到龙文章出事。

龙文章嘴里念叨:“跑慢些,生死兄弟,跑慢些。”

他自言自语的神神道道的样子让旁边的兵皱起眉头,但他也不去喝止,将死之人就让他多快活些吧,终归得死。

刹车一踩,人就往前探,龙文章没忍住扒着车门一股脑吐了。

虞啸卿的脸在盔沿下看不清,他拽住龙文章直接下车不管龙文章如何表示他脾气极差,龙文章感受到了,强忍胃里的不适,心里头又害怕得紧,他预感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冷酷的枪毙,直到虞啸卿把他拎甩到松树下,他害怕地没有勇气看虞啸卿,片刻眼珠子撇了撇左后方再小心地一点一点看过去,虞啸卿背着手肃穆地看着整齐有素的兵,没有看他。龙文章继续紧张地看着。

这时候虞啸卿做了个手势,那排兵喊着口哨走到龙文章的背后两米远,只需一个命令,枪口一放,他就一命呜呼了。

他抬头看了看天,看看周边的景色,苦涩地想,死在这里倒不如死在战场上,至少死得其所啊。

“你说,好人为啥就没有好报呢?”兽医朝天望去,天很蓝,就是什么都没有,鸟屎都没落下来一颗,哦,还先得有鸟呢,他们累得摊在那儿,瘫了很久,许三多还是没回来,“烦啦,你说三多娃娃是不是跑去找死啦死啦咧。”

“狗肉没找到,还能知道人在哪?”

“唉。”兽医叹了口气,累得话也不说了。

孟烦了看着去往镇外道路的那个坡道,他不担心许三多,许三多从来都安安静静的,没什么让人可担心的,可是看着看着他的眼泪慢慢顺着眼角流了出来,那里空无一人,似乎许三多再也不回来了。

感觉到身后的压力,死啦死啦慢慢转头看去,见虞啸卿靠了过来他一激灵,虞啸卿就看着他,眼神赋予他更大的压力,他摸不准虞啸卿要干嘛:“师座,我们来这儿干什么?”

“看地形!”虞啸卿生气地说。

龙文章愣了下,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些,然后他听话地看了看周围,最后带着点痴傻的口气说:“不会是让我看风水的吧?”

“你说呢?”要真带你来看风水我还不得把你供起来?

“也许是遮人耳目,给我面授点什么?”他以为他机灵了,随即猝不及防地迎来了第一个巴掌,他被打的有点蒙,捂着脸慢慢走了回来,虞啸卿冷声道:“死到临头还鼓唇弄舌,我做事从不掩人耳目,对你也没什么机宜可授,”他看着龙文章还是捂着脸,“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啊?”

许三多其实早就跑出了禅达,从禅达跑上了通往禅达与缅甸交接口的那个树林。他不是随便乱跑的,既然是虞啸卿带着龙文章离开的车队,那么按照虞啸卿的思维,他们会去的就是能远远望到南天门的那座山上,第一次见面,他拿着望远镜站在那就看到南天门了。

汗水淋湿了全身,他感受到口干舌燥的滋味,扶着树,他看着地上的车压痕,还有难以察觉的爪印子,其实还是很忐忑,那即将到来的枪声,喘了两口气,他继续往前走去。

“既然在师座这儿讨不成活,不如索性死在那儿。”他眺望远方,觉得这个死法安心得很。

“军法如山,岂容拖延,”虞啸卿其实也没要他死,他也是个惜才的上司,于是脑子里转了转,继续吓他一把,“行刑队!”

“师座师座,我不知道,师座,”他嘴里不断讨饶,人被拽来拽去,张立宪迫使他跪下,冰冷的金属抵在他的脑门上,他惊叫了一声:“别别别,给我一个团!哪怕是名存实亡的川军团,我发血誓发毒誓,我带着我的团第一个冲上南天门!”

“你在跟我讨价还价啊。”虞啸卿口气里带着点笑意,龙文章知道自己不会死了,但张立宪压近了身板,枪口戳紧他的太阳穴,“等等,等等,师座...给我一个团的兵力,我要装备,全副的装备,我冲上南天门,我要死在南天门。”

虞啸卿的高兴没了,因为他要的是龙文章和他一起打上南天门,而不是这种近似自立门户的话,这不是他想要的,想到龙文章的川军团,他不屑一顾,却转又想到一个叫许三多的,说要立一千个碑的兵,他心里的嘲讽又止住了。

他原想他大概是不会同意的,咬牙瞪着龙文章乞求的嘴脸,他的枪就呼上他脑门去,“你是记吃不记打!”

“师座!”哪怕死亡已然逼厥,就算是残留一线生机还是想要活下去的欲望,真实的本能,龙文章惊叫,“就,就信我这一次,好吗,就信我这一次。”

虞啸卿看着龙文章眼泪哗哗出来,心里的气结转化成了郁结,他沉吟了一秒:“大敌当前,斩将不利,你特么算什么将啊....我再信你一回。”

“师座。”龙文章眼泪还在往耳朵后流,虞啸卿想,或许可以再信一次,就一次,见过不要脸的,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,龙文章双手合十合住了枪口,虞啸卿慢慢松开扣着扳机的手指:“你说你为了你那团,还真如此变着法的求我,就只为了一个团吗?”

“师座。”龙文章重复道。

“接着。”看他不回答,虞啸卿也没有继续问的想法了,龙文章双手摊开,虞啸卿的枪就掉在他的掌上,身子一抖立马接住,“记住,你欠我一条命。”

龙文章手一点一点收紧,摸着枪感受实在的感觉,他没死,还换来了他想要的,他的团有名字,名副其实不再是杂牌军。

“今天天气不错啊,很凉快,风水也好...走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龙文章的眼神没有因为虞啸卿的赦免而放松,高度紧绷下,胃里一个冲动,他忍不住吐了,吐得干干净净,吐完一抬头,似乎看到一块东西,他眯眼看去,那东西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,“许三多?”

是许三多,许三多抱着狗肉蹲在那,直到龙文章发现了自己,松开狗肉慢慢站了起来,狗肉呼哧着冲他奔来,龙文章惊喜,一把抱住狗肉,“还没走呢!啊?果然是我的生死兄弟,嘿嘿——”

他又意识到许三多还站着,“跟着狗肉来的?”

许三多看着他,嘴唇蠕动了下才开口:“本来是为了找狗肉,然后就跑到这了。”

龙文章一路揉搓着狗肉的脖颈和腹毛,笑着和狗肉玩闹一通,“我信你。”

虞啸卿的车队屁股即将开出他的视野,龙文章一愣立马追了过去,连连高声呼喊“师座,师座——”,狗肉也跟着主人一起去,留下许三多在原地。原本找到了狗肉小心地隐藏,缩在小小角落里看着龙文章的变化,见结果转了一个弯,一颗心慢慢放下,后因龙文章的一句“我信你”心生喜悦。

许三多站在那,安静看着一人一狗跑远,心变得很轻。

突然身体一个不稳,他腿一软连连后退,他好不容易稳住身体,想着自己可能是太过疲惫,应激反应过大导致的,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下半身,又看看周围的一切,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,走向最近的一棵树,手攀住慢慢坐了下去。

他闭上眼睛,深深呼吸这里的空气,很清凉,很干净,还有来自小腿真真切切的酸胀,这是现实。

他回想远在另一边的一切,老爹是否过得安逸,老爹最大的乐趣就是找村长喝茶抓鱼,成才是否已经是袁朗满意了的兵?他还会苛责他吗,没有信件来往,伍六一还会不会等待他的信?

队长,我已多日未归队,是否还相信我生还?

黄昏留给渡江一带的山脉最美的风景便是它橘红色的光辉,坐在坡上可以欣赏山廓上那温柔的金色,背着光的那面却阴暗清凉,有种两极化的区别,就像沙漠和南极。可能太累了,许三多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。

可就算再阴暗,还是有美丽事物的存在,龙文章站在坡上,默默注视着那个睡着的人,狗肉用鼻子碰碰他的裤边,龙文章看了它一眼,慢慢挪脚走向那个人,待走近时高大的身躯已然笼罩住许三多整个人,从高处的角度他感觉到许三多真的很小,一种莫名的距离感油然而生,他慢慢蹲下去观察近在咫尺的许三多,小小的脸,多年轻啊,可就是这么年轻这么小的人,一路走来的坚韧他都感受着。

目光经过时看到许三多头上有几片松叶,龙文章毫不犹豫地要拿掉,拿到手里的时候想法却转了个弯,他把松叶插在许三多耳边,这里没有花,他觉得用花一点也不好,试着松叶放上去,意外觉得好看,什么花都不适合,唯有松叶。

金光从山坡上一路而下,流进山坡里,晒在龙文章的背上,怕许三多醒过来,他挪了挪身子,将全部的光一并挡在后头。

“我信你,许三多,我信你。”

我信,你的希望永远都不会消散,你的希望会让川军团相信一切始终,我相信你,永远在那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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